孟知祥计议发兵时,除却主攻遂州,辅攻阆州,更遣有偏师,去往涪州。若说防御剑门的担子在李绍斌身上,只能待其打下阆州,再去往增援,孟知祥插不进去手的话,那么对于涪州的防御任务,孟知祥当仁不让揽在了自己肩上。
孟知祥遣去驻守涪州的将领,名叫潘仁嗣,也是早先郭崇韬伐蜀时,留在蜀中的将领,孟知祥给他兵马五千,日以继夜奔赴合州、渝州、涪州一线,布置防御。
涪州,后世重庆市涪陵区(重庆市区以东),渝州,便是后世重庆市,合州,重庆市合川区(重庆北)。其中,涪州位于涪陵江与大江交汇处;合州位于涪江、嘉陵江、巴水交汇处;三河交而为一,仍称嘉陵江,往南百五十里左右,与大江交汇之处,既是渝州--渝州距离涪州,两百余里。
可见,合、渝、涪三州,渝州为中心,合州是北上枢纽,涪州则是东下据点。
从距离上而言,成都到渝州的路程,几乎是成都到遂州的两倍,是以虽说潘仁嗣行军很快,但在遂州战役打响之时,他尚未到达合州。
遂州战事兀一开始,便极为激烈,围城的西川军中,大部分都是郭崇韬伐蜀时留下的精锐,不仅悍勇敢战一往无前,兼且战力非常,李仁罕又抱定了猛攻的想法,所以声势极大。
遂州夏鲁奇,本就是百战宿将,武信军虽困守孤城,不曾胆怯,敌既来攻,我自迎之,敌攻愈猛,我守愈坚。双方经过半日试探,初战之日的午后,便将战事推入高-潮。
这一役,双方投入兵力近四万,即便在战场上直接交锋的没有这个数目,却也绝对不可小觑。一场激战,声振寰宇,交战声,远传数十里,甚至百里距离,都能听闻。如是可以想象,战事何等惨烈。
距离合州还有大半日路程时,潘仁嗣听到了遂州的交战声。
“李将军端得是凶狠,这攻城尚且不及一日,竟已闹出这般大的动静,其欲一战破敌乎?”潘仁嗣身旁,他的副将禁不住微微色变,感叹一声。
与副将不同,潘仁嗣与李仁罕相熟,临行前,对此番东征如何战法,彼此交换过意见,故而,潘仁嗣知晓李仁罕打得什么主意,他沉声道:“早先密探观察过遂州城防,坚固非常,不可轻视,加之夏鲁奇此人,素有勇名,也非易与之辈,李将军要破遂州,非旦夕之事。然则李将军却也说过,他至遂州,必定朝夕攻城,不予夏鲁奇喘息之机,以免其愈战愈勇,城池越守越坚也!”
愈战愈勇好理解,面对数倍之敌,“城池越守越坚”之言,有些耸人听闻,但潘仁嗣此言,并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。如今西川军攻遂州,优势无非在于两点,一是兵力优势,二是夏鲁奇出镇遂州未久,未必深得遂州百姓拥护。
而一旦战事持久,西川军攻势渐渐疲软,让夏鲁奇得全城百姓效力,战事就艰难了。李仁罕得孟知祥点拨,是绝不容许这等情况出现的,所以他一旦开战,必定猛攻不停。
潘仁嗣往身后望了一眼,行军队伍步履沉稳快捷,他又扶额前望,对身旁的副将道:“遂州战事,非一时可以了结的,正因如此,保证遂州侧翼之周全,便分外重要。遂州东面不必担忧,群山绵连,唐军进不来;北面你我使不上劲,不过阆州较弱,李绍斌克之不难;南面,便是合、渝、涪三州,乃我蜀中防御三峡之敌的门户,万不容有失。”
他接着道:“唐廷在三峡的布置,是以万州防御使对付两川,这些年我西川密探往返万州不知多少回,对万州情况不说了如指掌,却也深知底细。万州防御使郭威,早先是百战军君子都主将,屡有奇功,算是智勇双全之辈。先前,其人任房州刺史时,曾率房州军攻入夔、归、峡三州腹地,速度极是快捷。此番我等要防备的,便是此人。”
副将道:“郭威麾下,有万州军万人上下,人数虽是不少,但论精锐,何能与我西川军相比?三个都当不了西川兵一个!再者,合、渝、涪三州,虽不是天险,但只要我等夺而守之,料那万州军也过不来!”
合、渝、涪三州,位置重要,实际没多少守军,战力更是没人放在眼中,这看似矛盾,实则不然。三州守军的弱势,是两川与朝廷较力之下,达成的微妙平衡状态,就如两川事发前,东川在剑门的守军不多一样,此三州也是如此。
其中,合、渝两州属两川势力范围,涪州属朝廷势力范围。
潘仁嗣冷哼一声,“此番两川举兵,乃是大帅赶在唐廷发军之前,率先发难,即便是那郭威用兵迅疾,有意抢占这合、渝两州之地,然则朝廷之令未下,他如何发得大军来?待他发军前来时,你我早已布置妥当,保准叫他吃一顿河鲜,让他灰溜溜滚回万州去!”
“将军高见!”副将嘿然笑道,“也是大帅英明,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。待得我等守住两川南北险要,唐军进无可进,哪怕是那遂州难打一些,也是砧板上的鱼肉,任由我等宰割,撑得了一时,还能让他翻了天去?”
潘仁嗣很认同副将的话,志得意满,旋即正经道:“好了,休得多言,且先到合州再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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