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到酉时,以杨重霸为首,第一批攻上城头的百战军,已经开辟出了足够大的战场,加上第二批、第三批等后续攻上城头的甲士,一面城墙长度不到三百步的剑州城头,已经布满百战军鲜亮的战甲,他们奋战在各个地方,各部向着临近的同袍拼杀,很快将分割的战场连成大片。
到得此时,杨重霸也和安重荣、赵弘殷等人汇合一处。各部陷阵士历经战事最为激烈,即便有冷锻甲在身,各自率领的二三百人也已伤亡过半,饶是如此,此时他们也没有就地歇息,让后续同袍顶替自己位置的打算。
三将各自通报了自己所部的战况。
杨重霸的战况不用多言,这面城墙已被百战军占据了多半地盘,蜀兵眼看就要撑不住了,败退就在几合之间,安重荣、赵弘殷正欲说话,忽的听闻一阵巨大的轰鸣声,脚下城墙都跟着颤了一颤。
三将循声望去,就见城门处一扇木门竟然倒在地上,四周溅起的灰尘高达数尺,推着撞车的将士往后退去,负责进攻的百战军甲士,以严密的军阵,从撞车两侧冲过烟尘,奔进城中。
城门破了!
不仅如此,在先前安重荣、赵弘殷通过的城墙坍塌处,数不清的百战军甲士,正大举鱼贯而入,彼处,先前突进的将士已将泥墙挖塌,此刻他们面前就是街巷、民居。
随着先锋进城,百战军精骑在孟平亲自带领下,跟着冲进城中。驰过城门时,孟平抬头看见了杨重霸、安重荣、赵弘殷等人,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痛骂:“愣在这里扮石像?杀进城去!”
杨重霸等三人回过神,当即转身,带部曲奔下甬道,杀向城中。
城外禁军军阵中,李从璟望着城头百战军的军旗,以及如群狼一般涌进剑州城的百战军将士,出战以来首度对战事露出了笑容。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,时间尚早,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。
莫离折扇摇得轻快,这对他来说很是难得,平日里他摇动折扇的动作不温不火,要死不活,虽也潇洒,却不见深浅,不像今日,近乎喜形于色。他微笑道:“关键时候,百战军总算没有让殿下失望。孟平这厮,可谓是深得殿下用兵真传!”
夕阳西下,远望可见山那边的大小剑山,壁立千仞,鬼斧神工,眼前城池沐浴血火,也染上金装,奋战其中的将士,甲胄反射着耀眼的阳光,一个个如同天兵天将。孤城仰望剑门关,黄沙百战穿金甲,李从璟笑道:“神兵利器,自当有摧城拔寨之力;百战勇将,亦必有挡者披靡之气。”
“这支神兵利器,这根国之柱石,当真是来之不易。”莫离少有的发出感慨,禁军是帝国精锐,百战军当之无愧是精锐中的精锐,“十年之功啊,整整十年!”
李从璟笑了笑,没有多加诉说这些年艰难的意思,哪怕是拿出来炫耀的念头都没有,微风拂面,山川秀美,敌我两军十万人,在这小小的剑州城内外,洒下不尽的鲜血,王朝功业,有许多人因之崛起,亦有许多人因之败亡。
秋风知剑州,铁甲战普安。
......
城门不远处,李肇面容惨淡而惊慌,正被谢锽等裹挟着往城中退去,他回头看到百战军大举攻入,心痛如绞,念及临行时孟知祥的殷殷重托,李肇自觉无颜面见故人,羞愤交加之下,他凭空生出一股力气,挣脱谢锽等人,吼叫着要去迎战百战军:“城在人在,城亡人亡!”
谢锽拼命拦住李肇,他望见了百战军突进城中的马军,知道形势严峻,但大丈夫建功立业,正是要败强敌、解危局,当日他与庞福诚以千余人,败王师万余人,不也正是如此么?
念及于此,谢锽心跳加快,这回他有败王师先锋之功不假,但这功劳最多让他有名,还不足以让他扬名立万,更不足以支撑起他在两川的地位,他如果想得到更多,眼前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“将军且住,贼军攻入城中,我等殊死一搏,与其巷战不退便是!然将军乃西川主将,不可轻易涉险,且让末将代将军一战,去斩了贼军骑将,也好鼓舞士气,叫贼军知晓我西川勇士的厉害!”如同之前夜袭北山大营一样,谢锽下定了决心,他不再畏惧,浑身充满战意,虽说庞福诚已经战死,此时没人与他并肩作战,但他与庞福诚本就非是出自一部,如今没了庞福诚与他争抢功劳,他岂非可以风骚独领?
李肇怔了怔,他也看见了百战军马军奔入城中,左冲右突,杀人如麻,简直如同鬼魅,两川将士鲜有敌手,方才涌上心头的热血被一句话吼出来后,热气消散,李肇冷静下来,看清形势,寒意顿生,有了怯意,听了谢锽请战的话,又见对方杀气仿佛要溢出来,联想到前日谢锽的功绩,李肇心想:这谢锽的确是骁勇之辈,假以时日不难名动四方,这种人必有大气运,让他迎敌正好。
“好!谢将军且去,本将为你压住阵脚!”李肇满脸期许,委以重任的模样,答应了谢锽的请求,又怕谢锽不能支撑太久,心念急转,遂补充道:“本将亲卫,都交给你,一并出战!谢将军定要击溃贼将,不要辜负本将厚望,不要辜负两川与大帅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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