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军正在对垒,阵战颇为激烈,金戈厮杀之声,更是远传十里之外。耶律德光选在这个时候来见李从璟,也亏的是李从璟曾在他身旁留了人,这才能事先阵前联络,而后经过一番周密安排,把他带到李从璟面前。
来之前,耶律德光做了许多准备,进帐之前,也将接下来要谈的话细细梳理过。此番虽是有求于人,他却没打算把自己的姿态压得太低,然而无论如何耶律德光都想不到,饶州大军主帅耶律敌烈竟会坐在帐里。
李从璟高居主位,虽无笑意,但看向耶律德光的目光,满是揶揄,那模样比笑出声来更显智珠在握。耶律敌烈坐在客位,见耶律德光进帐,着即起身,见礼道:“殿下。”
“南院大王也在这里?真是巧了。”耶律德光收敛神色,压下心头惊讶,不痛不痒说了一句话后,到帐中向李从璟见礼,“秦王,别来无恙。”
李从璟坐着没动,淡淡道:“若是旁人说这话也就罢了,耶律德光你也这般问候孤,孤却极是不快。怎么,挥师十万,与孤开战一日夜,这时候也好意思问孤别来无恙?孤可是有恙得很呐!”
耶律德光嘴角动了动,作痛苦状,“都是被逼无奈,还望秦王大人不计小人过......”
“岂有此理!”李从璟一拍案桌,“孤王好心助你,有意提携你做契丹皇帝,此番更是不惜千辛万苦,领卢龙将士远道而来为你助威,你倒好,不领情也就罢了,竟与耶律倍那厮合谋,见面就对孤王动刀枪!如此厚颜无耻之行径,简直闻所未闻,令人发指,令人不齿!孤王告诉你,孤王很愤怒,后果很严重!”
耶律德光眼角抽了抽,心说你他娘的也好意思,嘴上说着跟我联手,暗地里却指使耶律敏不开城门,这还不算,我好不容易拉拢了耶律敌烈,本来就要入主西楼了,却叫你给他打跑,搞得老子现在有城进不得,只能跟耶律倍死磕,我他妈跟谁说理去......你这分明就是恶人先告状,论强词夺理、厚颜无耻,我他娘的哪里能跟你比?
想到这,不禁瞪了耶律敌烈一眼,暗说你这老匹夫,五万人拦不住两万人,真是愚蠢到家了耶律敌烈接触到耶律德光眼神中的信息,当真是欲哭无泪,暗说你跟耶律倍在西楼对峙,闹得国都大乱,人心惶惶,我的人哪里还有心思抵御外敌?这完全不能怪我啊!
“秦王息怒,都是误会,误会!”耶律德光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,明知是李从璟不当人在先,他却不能说半句对方的不是,心里可真是委屈极了,“孤王也是深知自身举止失当,但这两日也的确是为耶律倍所逼迫,别无办法,眼下孤王前来,就是专程来赔罪,看看如何弥补过错......”
李从璟大手一挥,“这过错可是大了,寻常手段怕是弥补不了!”
耶律德光知道李从璟这是在要价,对方既然肯要价,就说明这事还有的谈,当即咬牙道:“只要秦王言语,任何事都可以谈!”
李从璟眼前一亮,他等的就是这句话,这下得了耶律德光积极回应,心头一乐,遂点头道:“既然你有诚意弥补过错,孤王也不是小心眼的人,你且坐下。”
耶律德光暗松一口气,心说这第一关可算是过了......妈的李从璟这厮太过阴险狡诈,实在是难缠得紧,闹得老子竟然都有点紧张......
他不能不紧张,毕竟他能来,耶律倍也能来,李从璟到底要不要相助他,那是有选择主动权的!
李从璟准了耶律德光落座,却又不搭理他了,转而看向耶律敌烈,老神在在道:“耶律敌烈,你方才说了什么?让耶律德光这一搅和孤王给忘了,你再说一遍。”
“是。”耶律敌烈赶紧俯身应是,心头却已知道,李从璟这是要借此给耶律德光施压,他偷偷看了耶律德光一眼,但见对方也正看过来,目中不无担忧忌惮之意,心下一叹,暗说殿下呀殿下,此番只有对不住你了,你可别怪我,我也是有苦衷的。
耶律敌烈清了清嗓子,这才向李从璟拱手道:“臣方才向秦王殿下请命,请允许臣率饶州军归降大唐,从此为大唐子民,为大唐戍卫边境......”
一语既出,如夜半惊雷,满座皆惊!
好吧,其实只有耶律德光很震惊。
“耶律敌烈,你说甚么?!”耶律德光一惊而起,一声怒喝。
饶州军虽败,毕竟尚有数万勇士,对契丹仍旧是一股重要力量,这下耶律敌烈说要降了大唐,对契丹国而言,岂非是割肉喂鹰,献甲资敌?!
这还了得!
面对耶律德光的怒斥,耶律敌烈闭目不语,他自感这事做的的确太不地道,所以也有些气短。
“耶律德光,这是孤王大帐,有你呼喝的余地?”李从璟冷笑一声,“给孤坐下!”
耶律德光转头怒视李从璟,“你......”
他想说李从璟你他娘的不要太过分!但接触到李从璟的眼神,那双眸里杀意凛然,威猛如虎,如欲吃人,他一时话难出口,正当他想要再提一口气,无论如何也要为此事争上一争的时候,李从璟已是再度开口:“耶律德光没听清你方才的话,耶律敌烈,你再说一遍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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