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怀远率领唐军水师,在泉州海湾里花了一日时间,来做暂时休整和排兵布阵,为可能到来的泉州之战做准备,这其中就包括派遣马步军上岸。
一日后,泉州回应:不降。
马怀远遂下令:水师攻占泉州港,马步军合围泉州城。
泉州之所以不降,却是因为王延钧到了这里。
闽地五州十余县,重中之重,是为东部长乐府与泉州。王延钧已经失了长乐,若是再丢泉州,闽地将再无挽救余地,短期内将尽数为唐军占据。事到如今,王延钧不得不下令泉州严防死守,他若继续南奔,则只能去广州,与丧家之犬无异。
唐军来伐的檄文已经说的很明白,王延钧在朝廷眼里就是逆臣贼子,跟昔年的两川乱兵毫无二致。王延钧若是大业败亡,那是真的欲求布衣而不可得,只能被大唐所诛。
本朝律法,有“十恶不赦”之论,王延钧分裂国家、僭越称帝,这等谋反的大罪,当然在“十恶”之列,朝廷绝不会赦免,否则无以明纲纪、正人心。
昔年杨吴称帝,道理与此相同,故而就算杨溥、徐知诰不自杀,仅就律法而言,朝廷也不会让他们活命。
朝廷袭承大唐正统,延续大唐国祚,如今李从璟统治大唐江山,靠得不是甚么“千金买马骨”,而是律法。
天下诸侯,不奉朝廷之令入京,胆敢与朝廷兵戎相见者,皆乱贼,诛!
诸侯官吏,不遵朝廷诏令,遇王师而不降,据土抵抗者,诛!
凡僭越称帝者,诛!
这是原则。
原则之外,如高审思、柴克宏之辈,则是朝廷格外开恩。
“朝廷律法严明,赏善罚恶,以此明是非、断黑白!所谓善者,忠君报国之道为先,故而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者,为大善,朝廷必有封赏;所谓恶者,谋反叛逆之事为重,故而裹挟百姓与王师开战者,为大恶,王师必讨之......”
水师楼船上,马怀远大声重读南征檄文。
念罢,将檄文收了,马怀远一把拔出横刀,向全军下达将令:“今我王师至泉州,而泉州官吏不识忠义,不明是非,附王贼而作乱,罪在十恶之列,律法不容,遇赦不赦,王师以护君民、讨逆贼、击不臣为职责,现今本将下令:攻泉州!”
战鼓喧天,船舰齐发!
......
王延钧满面愁苦不安的在房中来回踱步,一会儿望望屋外,一会儿又不住的唉声叹气。不出所料,泉州水师根本就没能挡住唐军,唐军破泉州水师,即集中数万兵马合围攻城,如今城外交战之声殊大,一波波不利战报连续不断送到王延钧面前,让他惶惶不可终日。
不时屋中走进一帮盛装女子,却是王延钧从长乐府带着一起出奔的宫人,为首女子披金戴银,打扮的富贵华丽而又花枝招展,正是王延钧的淑妃,被闽人称为“万安娘娘”的陈金凤。
——哪怕如今是在逃难途中,陈金凤的妆扮也没有半分马虎,以色侍人的淑妃娘娘自然知道,要是她现在疏于打扮,让王延钧看到她容貌不再光鲜亮丽,恐怕就会被王延钧丢在半路不管。
“陛下,唐军攻城的动静愈发的大了,这可如何是好?”淑妃踩着小碎步靠过来,抱住王延钧的手臂夹在胸前,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泫然欲泣。
“淑妃休慌,泉州城防坚固,必然不会这般容易就被唐军攻破的!”王延钧看着这名最得自己宠幸的妃子,免不得出言宽慰几句。
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,一个年青人忽然奔至门口,急切道:“陛下,唐军轰塌东门城楼了!”
这年青人叫做王继鹏,是王延钧的儿子,但不是陈金凤的。
王延钧面色大变,连忙让王继鹏进来,详细询问情况。
陈金凤抱着王延钧的手臂没松开,时间长了胸前风光难免泄露,她注意到王继鹏虽然在跟王延钧说话,但眼光有意无意的瞥向自己,心头顿时恼怒。
她虽然生得貌美,但国色天香并不是她的特点,之所以能先侍奉王审知,而今又侍奉王延钧,靠得便是“玉-肌滑肤”这个独到之处,尤其是在薄衫的陪衬下,肌肤显得烟雾朦胧,最是诱人不过。
除此之外,陈金凤颇有才情,长乐市井间流传,她曾有过这样的词作:“龙舟摇曳东复东,采莲湖上红更红。波淡淡,水溶溶,奴隔荷花路不通。”在有心人眼里,就显得香艳至极。
陈金凤还擅长音律,曾作《乐游曲》,曲音悠扬婉转、响遏行云,每回命宫女伶人歌唱,必然人人皆洒兰麝之香,又添环佩声声,所以极是令人心醉。
“父亲,唐军势大,泉州难守,恐怕得另寻出路了!”王继鹏最后言辞恳切道。
“岂有此理!泉州若是守不住,朕还能去何处?如今长乐已经被克,若是泉州再失,朕岂不成了亡国之君?你身为皇子,当严守城池,为社稷舍身,怎可贪生怕死!”王延钧恼怒的教训了王继鹏一通,让他赶紧去守城,事若不成要他好看。
王继鹏悻悻退出房间,心头已是一团乱麻。
唐军甲兵鼎盛,攻城之势又猛,如今战不一日,泉州守军已是死伤惨重,他委实不敢在城头多呆,生怕性命不保。
王继鹏还没走出府,游廊里就闪出一个人影来,出声呼唤:“福王,福王殿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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