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,茉茉,”身边的人又开始废话,“你看左边那一团,乱蓬蓬的,像不像你的脑袋?”
“夜鲨,”我忍无可忍,“拜托你矜持一点好不好?你演话痨真的不合适。”
还好。虽然他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,脸上的表情还和以前一样,死板板的。斜着眼看人的时候,神态也和以前一样讨厌,好像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似的。
“其实我只是觉得奇怪,”夜鲨并不怎么理会我的态度,自顾自地说道:“我一直在想,你这场病会不会跟月光石有关?”
“会有什么关系?”我闭上眼不理他,心里却隐隐觉得他的怀疑未必就是全无根据的。我的身体里有深海的血,身体一向很结实,从小到大连感冒都很少有。而且,深海自己也说过,那半块月光石是用来压制我身体里这半块的。
想到这里,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离开的深海,心里又开始有点难受了。
“你真的没有杀他?”我其实不怎么相信夜鲨会痛痛快快地放深海离开,但我同样不怎么相信他会杀了他。但是每次看到夜鲨,我还是忍不住会问。
夜鲨斜了我一眼,没有说话。大概是这个问题问的次数太多,招他烦了。
我叹了口气,把脸扭向了舷窗一侧。
“我没杀他,”夜鲨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么一句,停顿了片刻又补充说:“没有把握的时候,我是不会跟他动手的。”
这话我信。但我还是很难接受深海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就离开了。是当时的情势不允许他这样做?他甚至不能像上次那样在我做梦的时候给我点什么暗示,会不会是他又受伤了?没有能力做这样的事?
我得承认最初我的感觉是很受打击,但是慢慢的,我的情绪变得冷静下来,也可以考虑更多的可能性了。
“他的伤重吗?”我又问。
“只要还活着就不重。”夜鲨闭上眼似乎懒得再搭理我。
虽然他闭着眼看不见,我还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这叫什么回答?不过,以人鱼那种令人恐怖的愈合能力来看,似乎……也真是这么回事儿。我的脑海里一会儿想着深海第一次窜出水面时满后背的伤,一会儿想着把他从船上拖上岸时留在石滩上的那一道血渍,心里酸酸的。
“能说说你们的事儿吗?”我忽然觉得没有那么讨厌夜鲨了。他在这里,就像我和深海之间还存在着某种联系一样。
“有什么好说的?”夜鲨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,靠在座位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,连声音也懒洋洋的,“不过就是你打我我打你罢了。当然,比起你们人类来,这种关系要稍微单纯一点。”
好吧好吧,我换个话题。
“月光石对你们到底有什么用?”
“没用,”夜鲨这一次回答得更是干脆,“那帮蠢货就是想拿着这个东西去联络其余的各个部族。”
“做什么?”
“还能做什么?”夜鲨轻嗤,“自然是想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啊。就好像你们搞的高峰会谈一样,商量商量如何在人类的掠夺之下生存下去的问题。”
我忽然觉得无言以对。
事实上,我还从来没有质疑过“地球是人类的家园”这句话。真的。我活了二十二年,才第一次意识到地球原来不是我们的家园。它只是一家旅馆,不会接纳我们白吃白住,如果我们破坏了里面的东西,我们还得赔偿。赔偿不了还会受到惩罚。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:这家旅馆还不止是只有我们一家房客。
原来地球不是我们的妈,它只是我们的房东。
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,以及依靠自己所受到的教育而搭建起来的关于这个世界的固有概念,突然之间崩塌了一角。
我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正常。我很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脑海里混乱的感觉。可是脑子里一片木然,足足愣了半分钟才言不由衷地反问他,“这么好的事,你为什么要破坏?”
夜鲨睁开眼,那双墨色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流露出了轻蔑,“人类的小姐,你要搞清楚一件事。我破坏的是月族人联络各部落的计划,并不是高峰会谈本身。”
“有什么区别?”我不解。
“区别自然是有点的。至少我们并不希望游荡在五大洋的各个部落由月族人联合到一起,月族人对于族群的观念还停留在几个世纪之前,他们不适合做领导者。”
“所以说……”我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诮,“深海他们奔波的是如何让你们的族群团结起来求生存的问题。而你们考虑的是如何争权夺利?”
“不,我们考虑的并不是我们自己会掌握多大的权力,而是……我们的族群应该按照何种方式生存下去的问题。” 夜鲨紧盯着我,眼神突然间变得无比专注,“就拿你的国家来说,几个世纪之中,你们管理国家的方式发生过多少次改变?你能想象你们的领导者按照几百年前的方式来管理这个国家吗?”
我哑然。
“我学过你们的知识,我知道你们有一句话说的是:不能墨守陈规。”夜鲨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,“整个世界都在变,如果只有我们的族群不能够适应这种变化,恐怕……像恐龙一样灭绝只是时间的问题。那样的话,就算联合起来又有什么意义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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