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菀书趴在椅子的扶手上,“爹,你说会打仗吗?”
裴怀瑾沉下眼,看着黄杨木桌面上的纹理,淡淡道,“什么打仗?”
“就是喀尔塔塔和我们呀,我看他们骚扰西凉是幌子,他们遇到雪灾,牲畜死伤无数,需要粮食,只怕还是想挑事端出来。”
裴怀瑾“哦”了一声,“我好像听人说那个喀尔塔塔的占丘传达他们大汗的意思,是想跟我们借粮食。不过听那口气以及还粮食的方式,跟白要也差不多。”
“估计几年内是免不了了!”裴菀书叹了口气,北有喀尔塔塔,南有南梁怀王野心勃勃,一直对大周虎视眈眈。
“丫头,别管这些,这是朝廷的事情,你就做好你的王妃便足够!”裴怀瑾不禁提醒她。
裴菀书笑了笑,“爹,我也想呀,如果能够两耳不闻窗外事,专心做个逍遥妃,那不是更好?”顿了顿,看着父亲一本正经道,“父亲,虽然我只是个女孩子,也没有什么值得让人畏惧的,可若是有人要伤害我的家人,我是绝对不允许的!”
她瞪大了眼睛,一脸严肃,是裴怀瑾从没见过的肃然,他这个女儿,自小要是谁欺负了她的丫头,就会变成一头小豹子一样凶狠。
“爹,你说皇上为什么对沈醉那么坏?”她幽幽叹了口气,似是要表达自己的不满,并不要他的答案,他和皇上亲近似乎对父亲表达不满就是对皇帝一样。
裴怀瑾无言,没有接话,只是叹了口气。
傍晚的风大起来,扑棱着满地白雪直扑人面。沈醉漫不经心地听着对面的韦姜说着什么,心思却似乎到了外面的大道上,隐约能听见马车辚辚的声音。
“四哥,你想什么呢?”韦姜见他心不在焉,不禁皱了皱眉。
“你说吧,我听着呢!”沈醉勾了勾眉梢,微微转了转身,避开她的直视。
“我看裴菀书不在家,四哥就魂不守舍了!就不知道她是不是念着四哥的情呢!”韦姜哼了一声,面色沉下来。
沈醉起眼睨着她,随即别开去,看着窗口。
“皇帝对四哥如此狠毒,难道四哥竟然无动于衷吗?他是要治你于死地?而且楚王说不定已经被他的人杀死,为了淑妃娘娘,难道四哥就可以坐视不理吗?”韦姜的语气越来越严肃起来,一双美目如利刃剜着他。
沈醉淡淡地叹了口气,“如果他因为我是母妃和楚王--的儿子,我倒是可以理解他。想这些年他对我的态度,倒也真的说明我不是他亲生的!”似是厌倦一般,连讥讽都免了。
少年时候还有太多的不甘,愤愤于他为什么独独对自己不好,而今识得情滋味,反而同情他。
“四哥,这你就错了,你不该指责楚王和淑妃娘娘,德妃娘娘也说了,虽然皇帝让人保密,可还是有人知道淑妃娘娘本来是楚王殿下心爱的人。”韦姜无限同情的叹了口气,“四哥,淑妃娘娘对宫女翠依私底下是极好的,也许他知道一些什么,有情人被人生生拆散,只因为那人是至高无上的,所以多少痛苦也只有自己吞下罢了。”
沈醉于袖袍底下握紧了拳头,面上依然波澜不显,“那个年酒伦多少实话,多少假话?谁又知道?”
韦姜见他似是不信,叹道,“四哥,他可能会年岁久远记不清楚,那德妃娘娘呢,依你对她的了解,难道她会骗你不成?”
见沈醉神色沉凝,韦姜淡淡道,“四哥,实际不管你和二哥谁做未来大周的天子,我们韦家都支持的。”
沈醉起眼看她,目光清湛,“多谢,但是我没有那么大的心。”
“四哥想的如今只怕换了人吧,裴菀书宫中失踪,四哥焦急之情尽显,没想到还是应了那句古话--日久生情!”韦姜感慨万千,如果沈醉真的是喜欢了裴菀书,那么他也没什么值得自己再用心的,棋子到了一定程度,就要勇于舍弃,不管多么华丽绝美,他都是颗棋子。
沈醉听她如此说,却也不再辩驳,索性大方道,“二哥和妹妹有什么事,我自然不会推拒,但是若是有人背后对她出手,我却也不是好相与的。”语气淡淡清冷没有刻意表示愤怒或者警告,就像是漫不经心地陈述一个事实。
韦姜笑着起身,“如此,韦姜祝四哥心想事成。”敛衽婀娜下拜,然后告辞离去。
沈醉勾着唇角,面色冷清,他知道掳走她的人定然不是韦姜或者二哥指使的人,如果仅仅是看他对裴菀书的关心程度,没有任何意义。
皇家多了这许多的利益也便多了太多的试探和不信任。
这一刻他突然萌生了一种退意,天下是他们的,与己无关,就算自己想选一个能者上任,可是又如何保证就一定是国泰民安?
自己也曾经天大的抱负,豪气干云,可是皇帝似乎并不在意,他并不在意自己有多能干,因为每一件事情他总能找到合适的人选。
自己不过是他那些年用来迷惑世人的幌子,仿佛自己才是大周最能冲锋陷阵的将军,激励了千千万万的士气,也让沈卫奋起直追,此后自己便如同一把上了鞘的剑,被深深地封存。
即使老六在战场失力,皇帝也从没想过要换掉他,而是一次次的怒斥鼓励,恩威并济。自己不知不觉中也在愤怒,咽不下那口气,所以总是想暗暗地一较高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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