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母后!”沈睿疾步冲到跟前,皇后摇摇头,缓缓道,“你父皇在里面,你自己去问吧。”
沈睿看了半晌四垂的帘幕,中间是偌大的床,他小时候也最爱在上面滚来滚去,父皇会抱着给他讲故事,温和亲切。
可是如今他竟然生出一种惧意。
“睿儿,你不是孩子了。这么冲动做什么?”皇帝咳嗽了两声,声音低低的但是却颇具威仪,让沈睿定住脚步,没有动。
“你四哥有你四哥的路,你有你的路。父皇问你一句,你要说实话,否则不要后悔。”皇帝的声音没有什么变化,只是却让沈睿觉得自有一种凌厉。
他不禁后退了一步,听到皇帝淡淡的声音传来,“你喜欢那丫头吗?”
殿内死一样的沉寂。
让他想起斜阳里的沈醉,那般寂寥的身影,透出一股子让人心痛的悲凉。
是这个问题吗?
让他那样颓丧,前所未有的冷寒?
“沈睿,回答我!”
沈睿再退一步,几乎忍不住转身逃走。连自己都不敢去触及的秘密,被父皇一下子生生剖开,血淋淋地带着丝丝的热气。
“沉默等于否认,你出去吧!”皇帝声音依然平缓,喜怒不显。
“不,”沈睿突然鬼使神差地喊起来,“沉默等于默认!”周围明明没有人,除了他和帐内的父皇,一个人也没有。
可是他却觉得似被所有人那样赤.裸裸地盯着,其中有一双灵动的眸子,怨愤地盯着他,让他心头一阵阵地下沉。
“那就做好你本分的,什么都不要做。瑞王妃受了惊吓,你要早日查明真凶,永康还在王府中,你代替朕和你母后去看看。”皇帝说完几句话,便似非常疲惫,“去吧,别来打扰我。”
“是父皇!”沈睿伏地,磕了头,然后慢慢退下。
斜阳里,他瞪得眼睛酸痛,从前挑衅她,欺负她。可是如今,竟然不知道以什么心态去面对,再也无法欺骗自己。
不想伤害,可是伤害在所难免。
斜阳入暮,似一层薄雾笼罩天地,风吹起,满园柳絮翻飞,扑棱在锦帘上,又轻柔坠地。裴菀书站在玉兰花树下看西天开始模糊的晚霞,远处高大参天的银杏树将最后的光线遮去,只剩下微弱的霞光。
身后,木兰挂起来白纱灯笼,光晕笼着她清瘦的肩头,优美的剪影投在墙壁上,淡的似是要入画般。
柳清君自后院小径散步归来,看着她贞静柔顺的侧影,水色的黑眸被浓密的长睫敛去,薄暮里,淡淡的身影纤弱柔美。她一手捧着心口,一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腹部,瘦弱的肩头似乎顶着看不见的重压,让他心痛得几乎流泪。
似是感觉他的目光,裴菀书回头看他,缓缓轻笑,温柔之至。
让她幸福,成了他心头唯一的声音,不惜一切代价。他唇角动了动,却笑不出,只是朝她挥了挥手。
他认识她的时候,水菊那个小丫头就跟在她的身边几乎形影不离,而如今,没有了那个影子,她似乎沉静了很多,那火突突的模样是再也不会有了。
如今的她就像细细长流的水,这样也好吧。她终会长大,沉淀,面对痛苦,埋进心底,他已经不是她可以再依靠的人,又奢望什么能够安慰她走出痛苦?
“外面有一大片竹林,那里清幽雅致,你倒是可以去弹奏一曲给我们听听!”裴菀书柔柔笑着,收回了万千思绪。
柳清君微微摇头,“毕竟府里人多,我还是在这院子里安静呆着的好。”
“你打算好什么时候动身去南疆了吗?”裴菀书挂念着他的旧疾,总是希望他能彻底好起来。
“等了了这里的事情,立刻就走。”他笑了笑,不疾不徐地行到她身边,暮色渐浓,灯光越盛。灯影里,她耳底珠光柔润,衬着她如软缎的肌肤,美丽万方。他一时看的心痛了,用力握紧了手,找了句话,“你放心,公主没事,药材很快就能配来。”
裴菀书点头,似是有千言万语,却又一句话说不出,只轻笑道,“我出嫁时候带了大娘从小给我酿的女儿红,等沈醉回来,我拿给你们喝。”
柳清君垂眸点头,看着她鬓边的银簪,低声道,“碎了一朵花,我帮你修补一下吧!”说着想伸手,却用力曲到胸前,压了压心口。
裴菀书一听立刻摘下递到他面前,欢喜道,“谢谢,我正愁它坏了呢。”
木兰说帮她拿出去修补,她只说不要紧,依然戴在头上,没想到他会注意到。
月出东天,高高挂在银杏树顶,沈醉才回来。草草吃了晚饭,找柳清君和裴锦书聊了会天,便回房中就寝。
两人似是都累了,没说几句话裴菀书便沉沉睡去,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,却感觉身体被箍得发疼。猛然醒过来,却是沈醉紧紧地搂着她的胸口,他的头深埋在她颈项发丝里。猛然间一串滚烫的液体滑落在她颈上,然后快速地流下她的肩头,她心头一痛,身体却保持原来姿势一动不动。
她想回身抱他,可是又怕他会尴尬,只能静静地默默地等他睡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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