呼……
郑芝龙沉默许久,长长呼口气,笑道:“三位兄弟,乾圣卫队训练之法,我曾问过弗朗机和红夷人,他们说应该是模仿他们的。”
西夷人的练兵方式,他本来不想教给三人,但因兵源困难,将要招募半大孩子,他想了想还是以大局为重,先拿出来应急。
“大首领,那可请他们来当教官啊。”郭怀一顺着郑芝龙的话说。
郑芝龙摇头道:“教官就算了,芝凤跟着他们学过,让他去训练吧。”
郭怀一三人有些不可思议,你让一个十五岁孩子,去训练同样大小的孩子,这能让人信服吗?
郑芝龙自然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,冷哼道:“怀一,你要立立威,让他们知道,谁是主人,谁才是下人!”
“大首领放心,我会安排好的。”
郭怀一拍着胸膛表态,心里却不以为然,以卫队的待遇,那些孩子如何会不用心?
要不然被辞归,父母长辈都饶不了他。
郑芝龙正要让人退下,却又见郭怀一欲言又止,便问道:“怀一,还有什么困难?”
困难自然有,缺银两,找你要啊。
郭怀一心里吐着槽,嘴里说道:“大首领,我和阿斌、国助商量过,我们要官身并非真想当官,而是想保住自己财富,将来不可能养那么多兵的。大首领你前程远大,倒是需要有重兵在手,所以……”
说到这里,他非常为难地看着郑芝龙。
郑芝龙猴精一个,如何听不懂?
这三个家伙不愿花自己钱财养兵,想找他来报销了。
可他压力很大啊。
在十八芝中,他们兄弟四个人船最多,此次出兵也最多,并且还要给他们三人各五十万石米粮。
要是再承担这一万兵马的钱粮,并且还是按乾圣卫队那种训练方法操练,他肩上的重担有点超重了。
但眼前这三人,要是不如他们的意,肯定会随便招些人,糊弄下自己。
钱粮花出去,效果却是没有。
要是被沈有容突破封锁线,后果虽不至于严重到要失败,但损失肯定令人难以承受。
思来想去,郑芝龙最终咽下这苦果,心里自我安慰道:再怎么着,这些兵还是我郑芝龙的,只是我出钱粮,他们替我练罢了。
于是,开口答应道:“行,怀一,就按这么办,待南直隶事了,这些兵马再移交给我。”
“遵大首领令。”
原本心思重重的郭怀一三人,闻言顿时眉开眼笑,即刻领命。
郑芝龙唤来人,拨出十万石米粮、二十万银两,给他们年后招募兵员的安家费,以及兵营临时开支。
提了钱粮,三人开开心心过了个年。
他们开心了,但有人不开心。
泉州城内,或者说整个福建,最难受的是官场中人。
海商跟随十八芝闹事,守着点土地的缙绅可冷眼瞧热闹,他们却是如坐针毡,夜不能寐。
想参与,没胆量。
想制止,没人可用。
有心想上奏疏,却怕被人获知,丢了自己性命。
不上奏疏,总有一天乾圣会算总账。
总之,里外不是人。
尤其是在沿海城池里当官的,连死的心都有。
十八芝海盗和海商,已经公然到在城外,扎大营招兵买马,都当他们这些官员不存在。
他们完全被架空,甚至连平常政务都无法处理,只能呆在衙门唉声叹气。
乾圣朝的官真难当,收银子会被剁手,不收银子人家也不鸟你啊。
第二难受的是福建沿海百姓。
他们精通水性,正是海员的最佳人手,是海商此次招募的对象。
可海商和海盗勾结,起兵对抗朝廷的消息,在福建沿海广为流传,他们岂肯干造反的事?
可不愿参加招募也不行,因为海商势力很大,通过种种手段,逼迫他们参加,不然就让你家破人亡。
很多人携家外逃,也有许多没地方可去的,就只能在附近东逃西藏,躲避海商势力的抓捕。
整个福建沿海,春节也过得不像个春节,家家户户人心惶惶。
但在这死气沉沉的氛围中,却有股暗流,令人感到一份生机,听到了欢声笑语。
十八芝中的郭怀一招兵,招得是泉州子弟,可以成年精壮,也可以十五岁左右半大孩子,许诺不上前线打仗,只在后方做做后勤。
本着打败仗就投降的心理,泉州子弟参加招募的不少,但人家未必就肯要你。
要求还不是一般得高。
要良好水性不说,还要求身高体壮,并且身家清白。
你说你个海盗招募兵马,还要身家清白干啥?
没去倭国的李魁奇和刘香非常气愤,郑芝龙却是开怀地哈哈大笑,精兵就是要如此招的。
可却不知,他那些所谓的精兵,其实是罗海富、陈金海等人,帮衬着招的。
招的都是熟悉人。
被招的人和家属,都知道招得是朝廷兵,而不是海盗的叛军。
一待亮明待遇标准,收录者即被家人千叮嘱万叮嘱,一定要好好干,别给家里丢脸。
要是被辞归,这已经不是丢脸,而是一辈子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,更会被人笑话。
兵员一进兵营,或许还不能达到令行禁止,但一切行动听指挥,他们都能做到。
郭怀一向郑芝龙推荐了李岩,说他家在河南,因投献田产给福王的原因,被乾圣抄家,只有他一人逃到福建,想出海混口饭吃。
此人不但身有举人功名,而且还精通军略,对乾圣卫队训练方法,也略有所闻。
造反的大老粗,最喜欢的就是读书人来投。
郑芝龙闻言大喜,请人来一见,双方先对乾圣及权臣们一顿口诛笔伐,然后聊起军略来。
想李岩本就精通军略,更是身体力行,进行过卫队训练,哪怕有郑芝凤这个“行家”在,他依然游刃有余。
郑芝龙非常信服,决定让李岩总管新军训练,而郑芝凤却是辅佐他。
李岩也没让郑芝龙失望,新兵仅仅训练十日,已经是一派新气象,观看训练的郑芝龙,感受到强军的气息。
而听完郑芝凤禀报李岩的一举一动,得知李岩真是一心意,他更加开心,直呼“千军易得,一将难求”。
唯一令他心痛的是,新军训练如流水般消耗的钱粮,不禁感叹“乾圣败家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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